中国历代女性
有着怎样的妆容之美
李芽教授近期与人合著的新作
《中国妆容之美》
为人们呈现了一个气象万千的世界
这是一道神奇的大门
这是一个独特的视角
读懂中国女性妆容史
向灿烂的中华文明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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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芽
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教授
妆容,特指对于人体肉身的修饰,主要包含化妆与美容。对中国女性妆容历史的研究并非显学,而且极其小众。我们知道,研究古代物质文化,第一手资料来自出土文物,其次来自典籍记载,再者还有传世绘画与雕塑中的物质造像。结合以上资料,研究者一般可以勾勒出不同时代物质形态的大致轮廓。然而,妆容却是个例外,因其必须依附于人的肉身而存在,肉身一旦腐烂,妆容也就无从依附,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妆容几乎是没有出土实物资料可以借鉴的。在典籍记载方面,历代官方舆服制度中,对于面部妆饰的提及,除了明代后妃礼服制度中作为首饰的一个门类记载有“珠翠面花”之外,其它朝代无一记载。其在正史笔记、诗文小说、戏曲杂记中虽然有大量提及,描绘得天花乱坠,但大多只见其名,不知其形,真正要细究起来,又都如云里雾里一般。因此,我们只能从留存下来的人物绘画和雕塑造像中去做一些探寻。但妆容又有极其微妙的色彩变化,且不论凭借当时画师的写实水平与画材,是否能够通过绘画作品准确传达原貌,单单经历漫长的岁月侵蚀,又有多少真实能够有幸留存?汉代以前的绘画中只能大致看出人物眉形和唇形,要到魏晋才有比较可靠的面妆图像资料。但图像无声,文字无像,研究者又只有通过个人的想象与理解,为图像与典籍中记载的名称寻找一种相对合理的对应,这样一来,和历史真相的出入便很难判断了,这就是这门学科研究的不易与艰难。即使如此,梳理也是必要的,尽管有无数疏漏和不确定性,但历史研究的永远只能是部分的真实。因其艰难,在这方面进行尝试性地探索也就具有特殊的挑战意义。妆容造型是一门视觉艺术,仅仅停留在文字层面的阐述无疑有隔靴搔痒之感,因此,我们制作妆容图谱的想法便自然而生。
▲唐代桃花妆
同时,对于妆容的研究,如果仅停留在视觉考证方面,那无疑只是触到了皮毛,对于妆容现象背后的文化探寻与解读一直是笔者最为感兴趣的角度,本书也在这方面进行了尝试性的探索。虽然妆容文物在史前时代就曾经有诸多的出土文物可做考证,像绘身、文身、穿耳、凿齿等妆饰习俗都是明确可考的。但妆容文化作为一种被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所重视,并且形成被社会所普遍接受的一种审美规范则成型于两汉时期。汉初受“黄老之学”自然无为思想的影响,中国女性的妆容修饰开始普遍追求简约素朴、清新淡雅。随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使得儒学体系逐渐成为汉族社会的统治思想,在妆容修饰上其一是主张有克制的修饰,将妆饰与修身养性结合起来,提出“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其二是从理论上确立了女性对男性的全面依附关系,提出“阳尊阴卑”说和“三纲五常”说,导致女性的妆饰迅速转向追求娇弱与纤柔。这一道一儒的两种倾向,奠定了中国后期封建社会女性的主流妆容审美规范。之后经历了魏晋隋唐一系列胡汉交融王朝的推动,尤其是大唐政治经济外交上取得的辉煌成就使得民族自信心爆棚,再加上李唐王朝浓郁的胡人血统使得礼教观念相对淡漠,对妇女各方面的束缚都比较宽松,促成了唐代妆容文化的绚烂与奇诡,妆容一度出现过浓妆艳抹的高潮。但宋以后随着宋明理学(新儒学)对整个社会思想领域统治地位的确立,理学家所提倡的“存天理,去人欲”这一观点,原本是提倡人们用普遍的道德法则“天理”,来克服那些违背道德原则过分追求利欲的“人欲”。北宋理学家程颐的那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原本也是告诉人们人生中有比生命、生存更为宝贵的价值,那就是道德理想。但在理学实际发展过程中,由于无法判定应该遵守的“道德理想”的边界,因此使得理学成为禁锢女性、压制女性的道德枷锁。将“节”从君子的气节,一味狭隘地解读为女子的贞节,提出了针对妇女的极为严酷的贞节观。这就使得“男女有别”不仅要体现在精神层面,也要体现在现实的身体层面,对妇女肉身的约束便逐渐开始强化。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妆容由唐代的浓艳招摇走向文静素朴,二是缠足开始流行,三是汉族女性开始穿耳。于是,中国女子妆容迅速回归于轻描淡写的素妆,在彩妆上比之两汉之素朴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一直延续到满汉交融的清朝,从未发生过太大的改变。但在护肤美容领域,由于其与中医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属于自然科学的范畴,则呈现一种日益先进的态势,在清朝反而达到一个高峰。
早在2004年,我就出版过一本介绍中国妆容发型历史的书《中国历代妆饰》(中国纺织出版社),在书写那本书的过程中,我不仅遭遇对大量妆型记载只知其名不知其形的痛苦,面对不少古代妆品的记载也是一头雾水,那时妆品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个透着脂粉香气的抽象名词。后来在十几年持续不断的研究和考察过程当中,我不仅搜集到越来越多的古代妆容、妆具历史图片,而且在古方妆品的复原上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和学生王一帆一起复原出了32种古方妆品,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所有的彩妆门类。古方妆品研究的突破,令我萌生了复原古代妆容的想法,毕竟做出了东西,总想看看实际应用的效果。当然,古方妆品毕竟有局限性,妆面效果远不如现代妆品,因此,本书中的复原妆容使用的材料还是以现代妆品为主。
▲李芽老师在讲解古代妆容的特点
制作这本妆容图谱,我们主要做了以下四个方面的工作:
首先是对妆容史料的梳理和文化阐释。这本书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朝代的妆容分期研究,如汉代,将西汉和东汉的造型特征分期介绍;唐代则划分得更加细致,划分为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四个时期;宋代、明代等也都有相应的妆容分期;清代妆容则划分为满汉两个部分。每一章节再结合相应的文化背景阐释,试图将中国的妆容发展历史脉络和内在逻辑梳理顺畅。
其次是根据文字记载,配以与之相对应的历史人物妆容造像和出土妆具的图片,以史证史,以图片注解文献,从而形成这本书的图片主干。但就像上文说的,图像无声,文字无像,这就要求在训诂的基础上结合生活实践,将理性思考与感性经验相结合来进行推敲,从而寻找出最符合文本含义的图像,将之编辑得合情又合理。
再次是妆容复原。我们的原则是,如果能找到与文字记载基本吻合的古代人物造像,那就毫无疑问选择古代的造像,以史证史。但是,毕竟还有很多妆容是仅见于典籍文字记载,而并无实际可对应的历史人物造像留存的,例如啼妆、佛妆、时世妆等。那么我们就要尽力将之复原出来,这正是这本图谱最花心力的部分。妆容的复原创作必然包含主观创造成分,这需要造型师不仅有很好的造型技术功底,而且还要对传统审美和相关文献有深入的理解,并将文化理解与技术手段相结合,再选择与不同时代审美气质相吻合的模特,对古代妆型进行合理的当代诠释。
最后是复原妆品的展示。目前,国内对于古代妆品的工艺研究,大多还只局限于理论,真正做实体复原的团队十分少,也少有经验可参考。古方妆品的制法在保有自身妆品制作工艺外,还涉及中医制药法,如“酒水浸炼蒸煮提浓法”“闷罐地藏法”“古法蒸馏法”等;后期又融合制香工艺中的“冷凝香”技术;到了宋代随着制墨技术的发展,在“画眉集香圆”等人造眉黛中又融进制墨技术,最终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富有民族特色的妆品工艺。我们的团队在经过数年的研究后,基本已经掌握了古方妆品的这些主要的工艺技术。但和很多古代技艺一样,妆品的制作工艺也由家族之间教授、传承,家族为了保证自己的配方不被外人复制,在记载的过程中,会刻意隐去几种关键配料,由此造成的记载模糊,是古代妆品复原最大的难点,这需要一点点研究和试验。妆品介绍不是这本书的重点,所展示的只是我们部分的复原成果,因为妆容和妆品密不可分,我们希望这本书不仅是一本妆容图谱,也是普及中国古方妆品知识的一个窗口。
▲唐代花钿妆(左)宋代鱼媚子妆(右)
本书由我和陈诗宇合著。第三章唐代部分,第四章宋代部分和第五章明代部分由陈诗宇主笔,我增补了相应章节的开篇综述及古方妆品部分,并校订了晚唐部分观点。
明代的髻,清代的两把头部分,参考了董进和橘玄雅在《中国古代首饰史》中的部分观点,特此说明并致谢!
(本文是李芽为《中国妆容之美》所作的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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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刘佳奇
图片:李芽提供 部分来源于《青年报》
排版:卢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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