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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电子版
论融媒时代网剧的接受动机
及其对创作的影响
刘俊
中国传媒大学副研究员
内容提要丨Abstract
融媒时代网剧观众的审美习惯呈现出功利化、情绪化、网感化倾向,文化特点则体现为流动性加强、后现代弥漫、连续性犹存,上述不少时代性的艺术接受者审美和文化维度的新变,促发了对艺术接受动机的再研再论。媒介融合时代网剧观看的特殊性,赋予上述接受动机新的指涉和蕴含,并启示着创作端在艺术创意、传播、取向、品级等方面需有相应变化。
The aesthetic habits of the internet drama audience in the era of media convergence shows the trend of utilitarianism, emotionalism and sensitivity of the network, while their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are reflected as increasing fluidity, diffusing postmodernism and continuity which still exists. The above-mentioned new changes in the aesthetic and cultural dimensions of contemporary artistic appreciation have prompted a further study on the motivation of art appreciation. The particularity of watching internet dramas in the era of media convergence has given the appreciation motivation new references and implications, and encourages corresponding changes in artistic creativity, communication, orientation and qual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rt creation.
关键词丨Keywords
媒介融合 网剧 传媒艺术 叙事 接受动机 艺术接受 艺术创作
Media Convergence, Internet Drama, Media Arts, Narrative, Appreciation Motivation, Artistic Appreciation, Artistic Creation
一、论题的引入:融媒时代网剧观看的特殊性与观看动机研究
多元的媒介样态融汇于新媒体终端和互联网渠道的媒介融合(简称“融媒”)时代,不仅深度影响了人的资讯信息的吸纳,同样直接影响到人的艺术信息的接受;而且从更加宏大的视角来说,媒介融合时代也已经不仅事关人的信息方式、沟通方式、社交方式,更事关人类的组织方式、文化方式和精神方式。新媒体和互联网的发展,丰富了人类艺术的表达表现方式,在某些方面颠覆了传统的艺术原则和规律,同时也催生出来不少新的艺术形式。作为当前网络文艺中相当具有代表性的形态,网剧的出现因由传播平台的互联网化,从而使其与传统戏剧影视相比,在不少艺术问题上呈现出了一系列的结构性变化,特别是在艺术接受问题上的变局尤甚。
1.融媒时代网剧观众的审美习惯和文化特点之变
从整体性的角度说,融媒时代网剧观众在审美习惯和文化特点方面,较之于“前网络”时代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也是我们对网剧艺术接受问题再论的基础性动因。而且随着网剧不断发展,如今它已经是“网络文艺”或者“新媒体化了的传媒艺术”的代表性样态,其观众的审美和文化问题之变,也在相当程度上代表着更为广阔的一个传媒艺术家族的艺术问题之变。
各网络平台的后台数据均指向网剧的主流收视群体是35岁以下的青年人,这一“主流”观看群体自身的特征,以及在“剧”的观看中的特殊性,是造成网剧观看与传统的戏剧影视观看有结构性区别的重要原因。这一群体基本是网络原住民和早期的网络移民,网络对这一群体已经不只是工具,而是伴随成长始终的生存方式。
从审美习惯上说,网剧观众至少在如下三个方面呈现出明显的新状态。
第一,功利化审美。传统艺术的接受主要崇尚静观冥想、想象驰骋、余音绕梁,这使得传统艺术对艺术接受者的要求是“专心”;而艺术接受者在欣赏网剧(或新媒体化了的传媒艺术)时的基本状态是“散心”。专心与散心的背后,艺术接受者的审美目的必然有所不同。网剧的功利性审美常常不是通过唤起艺术接受者纯粹的、对审美对象本身的兴趣和目的,而获得的审美体验;而是通过撩拨艺术接受者单纯的生理、感官和相关欲望满足来达成,或者说艺术接受者是在榨取审美对象的功利和实用价值。[1]审美无利害的艺术接受,其目的是“纯粹的、属人的、独立的”[2];而功利性审美恰是相反。因此在网剧接受中,那些能够引发快感松弛的主题,能够带来切身体会的话题,能够呈现视听奇观的内容,能够提供便捷有效的渠道,就变得异常重要。
第二,情绪化审美。与功利化审美相对应的是,在网剧的审美活动中,观众的情绪化审美是否达成,取代了单一的艺术标准,成为作品传播和接受成效判断标准中新的一极。在情绪化审美中,美感的获得,很多时候不是来自于作品艺术性品级的本身,而是是否满足了观众自由释放情绪的需求,以及是否满足了观众将不良或冗余情绪进行悬置和释放的需求等。从心理学上讲,乐、恶、怒、怜、哀、惧、惊等是人的基本情绪;而从网剧审美来看,无论这些情绪是正向、中立还是负向,观众只要能够通过网剧观看而自由释放或悬置,都极容易激发审美快感,从而使网剧“收效”。对于网剧的传播和接受效果而言,“情绪美”和“艺术美”所起的作用常常呈“倒挂”状态,也即艺术性弱但情绪性强的作品反而常常比单纯具有艺术性的作品“收效”更高。
第三,网感化审美。所谓网感,就是因由互联网化生存,而形成的特殊的认知方式、行为方式、价值方式,最终沉淀为文化选择和集体性格。审美兴味是网感释放作用的重要指向。网感是数字原住民和早期数字移民的集体性格的投影,如后现代式思维、二次元式交往、“宅萌腐基佛”式生存等,这些既是网感的表征也是网感的来源。即便是中老年观众,也因“全龄”化地沉浸在微信式生存之中,不可避免地带有了一定的网感化传受特征。在网剧的审美行为中,一些明显具有网感的内容,容易对主流网剧观众形成巨大向心力,他们乐见“强分享性”的传递(如理性分析、情绪传导、玩梗默契是否能够在互联网空间实现),他们乐见“强网感化”的戏剧性(如带有后现代色彩的悬念、创意和反差),他们乐见与“二次元”心理大致相符的叙事性(如自嘲自黑、杂糅结合、热血昂扬),他们乐见与“宅萌娘腐基”心理直接关联的某种开放性(如人的多面、活泼、暖萌、无忌、反转等特征)。
当然,这里并非说网剧的艺术性需要断崖式的“让位”。从网剧主流观众群体(数字原住民和早期数字移民)的观“剧”素养来看,他们是美剧、英剧、西方真人秀培养起来的一代(或几代),已经默认“剧”的叙事需要快速的节奏、自然的表演、高扬的悬念、流畅的逻辑、视听的品质、祛除的宣教,等等,高影视素养和媒介素养使其在观看欲望、动因和满意度上形成特殊的艺术性诉求。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这样的主流观众的网剧接受机制。
从文化特点上说,网剧观众至少在如下三个方面呈现出明显的新状态。
第一,流动性加强。流动性是网络社会的基本特征,卡斯特在互联网研究领域的奠基性文献《网络社会的崛起》中提及时至今日“我们的社会是环绕着流动而建构起来的:资本流动、信息流动、技术流动、组织性互动的流动、影像、声音和象征的流动。……流动是支配了我们的经济、政治与象征生活之过程的表现”[3](P505)。相应的,在网络文化的形塑中,不稳定性、非线性、碎微性替代了传统上对稳定、线性、整饬的追求。具体到网剧观看中,进度条式刷看的行为、情绪急速流变的心理、跨屏多屏的渠道期待、跳跃不羁的选择转换、感性释放与理性炫示的交融、缓释情绪与提振情绪的混杂等,都是流动性文化的投影。
第二,后现代弥漫。互联网为后现代而生,后现代点燃互联网基因。后现代文化与互联网文化一经结合,释放出巨大的足以影响人类文化进程的力量。在网剧观看中,似乎一个人就是一种独特的欲望体,这些极端多元而丰富的欲望在互联网相遇,并与后现代特质中的拥抱浅表欢愉、告别宏大权威,拥抱流动不羁、告别深度本质,拥抱细琐繁乱、告别整饬平衡,拥抱个性情绪、告别理性和谐的核心特点互相依附,形成独特的互联网文化下的艺术信息接受习惯和景观。
第三,连续性犹存。任何时代都有文化的断裂性,如后现代互联网文化带来的人类文化变局;但任何时代也都有文化的连续性,文化“基底的稳固性和连续性,对生活在该社会语境中的每一主体,均构成询唤和规训作用”[4],正如李泽厚所言:“观念是变化的,但某些观念所造成的心理结构却又可以积淀下来。……作为内容的观念变了,这个心理结构形式却仍然保持,它超越了特定时空。”[5]因此我们在网剧的观看中,既看到了流动的后现代“断裂性”,也看到了以青年群体为主的主流观众的“青年理性”,如对生命昂扬感的问寻,对生命成长感的探望,对生命经验的期待,对精神平衡的向往,对传统文化的观照,等等,这些无不体现着文化“连续性”的力量。
2.融媒时代网剧观看的特殊性与观看动机研究的引入
在融媒时代网剧观众的审美习惯和文化特点这一整体背景性之下,我们再来看融媒时代网剧接受的一些“具体的”新变现象。从接受者的角度说,网剧观看与传统的戏剧、电影、电视剧艺术的观看,有一些关键性区别,这种区别主要体现在网剧观看的“高融合度”上。
第一,内容的多元融合。这不仅体现在观众所乐见的网剧内容中多元发散创意的融合,也体现在乐见多元主题的融合。在网剧发展早期受视听监管影响较少,致使像穿越恶搞主题(如网剧《太子妃升职记》)、同性恋主题(如网剧《上瘾》)等作品上线播出;而后期能够上线播出的网剧,主题也在不断拓展,如奇幻剧、惊悚悬疑剧、IP剧等电视剧中不太显性的类型都得以迅速发展;常态化的“剧”类型如都市剧、古装剧、刑侦剧、青春剧、喜剧等近年来也频频出现“爆款”。由于网剧的拍摄播出是由互联网机构和平台主导的,而互联网机构和平台的高度逐利性,使得一切能够带来资本导流的内容都可以在网剧领域“试水”,这虽然带来了一些对社会文化的负向影响,但同时也大为拓展了“剧”所涉内容的可能性和丰富性,满足了影视素养不断提升的观众的兴味和需求。
第二,形式的多元融合度。这既有网剧本身呈现给观众的形式创新,如近年来随着人工智能发展而兴起的互动剧,让观众可以全程自主选择剧情叙事如何进行;也有网剧观看方式的变化。观看方式的新变如“进度条式”“倍速化”观看,这种观看方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由观众自主改变了原作的叙事节奏,叙事中的微小细节容易被观众大面积忽略,观众满足于最终得到的“剧本框架式”观看结果;再如当下网剧作品的数量暴增,即便是“现象级”作品的体量也远超观众的注意力资源,因此促发了观众观看的另一种流行方式:通过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的剧情介绍类短视频(一般是多条前后接续的连续性短视频),来用较短的时间“掌控”作品的叙事线索、故事梗概、导演主演等基本情况。此外,还有一些我们更加熟悉,甚至深度依赖的网剧观看方式,如观看和评论的高度同步性,在观看时同步发送弹幕、进行豆瓣点评、通过微信微博表达意见;再如一人多屏观看、跨屏观看的习惯等。诸如上述林林总总的网剧观看的形式,无不体现了观众的自主、自由、开放、随性、跳跃、便捷、非线性、去中心的观看特征,这些特征恰恰是互联网的基因所在,这都与传统的影视观赏产生了极大的不同。
第三,欲望的多元融合度。如前所述,互联网高度的多元性、开放性、可选择性等基因,似乎天然地为人的后现代转向而生。网剧的接受体现了强烈的后现代特质,或者说是后现代主导下的现代与后现代的杂糅,特别是观看网剧的欲望更是如此:观看网剧有人追求“虐剧”就有人追求“爽剧”,有人追求品质就有人追求欢愉,有人追求浓缩时间就有人追求消耗时间,有人追求奇观刺激就有人追求情绪释放,有人追求明星消费就有人追求艺术审美,有人追求理性精研就有人追求空虚填补,有人追求浅表娱乐就有人追求宣泄净化,等等。当然,网剧的观看欲望,还不可避免地揉入了当下人的生活状态新变的因素,如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学习状态。
与其他相当多的艺术形态(特别是传统艺术形态)不同,以戏剧影视、网络文艺作品为代表的传媒艺术作品从创作伊始,就天然地有召唤艺术接受者观看和参与的目的,而几乎难以只是艺术创作者纯粹的“自娱自乐”。追根溯源,无论是创作者的召唤,还是接受者的参与,其发生作用的源头,从相当的程度上说在于艺术接受者观看动机,接受动机问题是艺术理论中的一个基础而关键问题。对这一命题虽然有经年的讨论,但在当前这样一个因由互联网和新媒体快速崛起而带来的数字时代,艺术接受者的接受问题发生了时代性变化。
本文就以当前网络文艺中几乎是最醒目的形态—网剧为突破口,来探析融媒时代艺术接受的动机。前述诸多从艺术接受角度来观测的网剧内容、形式以及观看欲望的新变,乃至未来网剧发展可能出现的未知图景,也永远会基于艺术接受的诉求,甚至以艺术接受需求为根本引擎。而且作为人类艺术的最新探索,传媒艺术家族中网络文艺的诸多形态共享不少艺术本体意义上的共通性,我们可以通过网剧的典型接受动机,部分推及网络大电影、网络综艺、网络纪录片、网络短视频等其他网络文艺、传媒艺术形态的同类问题。
二、融媒时代网剧的基本接受动机
1.炫示个体理性:借助技术平台的深度参与
刑侦剧对于“剧”的类型来说并非新题材,但“爆款”刑侦题材网剧作品在近年来却掀起了一股观看动机的新风潮:因观看而分析,因分析而观看。从前些年的《余罪》《白夜追凶》《无证之罪》到2020年网剧中几乎是影响力最大的“现象级”作品《隐秘的角落》,网络空间中都产生了大量的观看者对剧作叙事的分析内容,这些草根观众的揣测甚至细致到人物的一颦一笑背后的深意。这些以微信公号文章、微博发文、豆瓣评论、知乎问答、网页留言等来源的各类“深度分析帖”,形成了一种对网剧观看动机的巨大召唤,这种被炫示理性所裹挟的“分析”浪潮甚至超越了网剧本身的艺术价值以及创作者原本的意图。当然,这一现象的出现也与近年来我国刑侦类网剧的叙事手法、悬念设置、视听水准急速提升有关,特别是在叙事和悬念的营造上已经开始有比肩美剧的趋势。
并非所有的艺术接受者,都是将对传媒艺术的接触视为闲暇之举。有的艺术接受者对观看传媒艺术作品的需求,源自他们需要放大自己智慧、炫示理性的愿望。对他们而言,看一出话剧、看一幅照片、看一场电影、看一部电视剧、看一段网络微电影,都是一次次难得挖掘与锻炼自己的智慧,以及释放和运用自己的智慧的机会。通过分析叙事逻辑、构图色调、价值传达,他们运用了自己的理性、提升了自己的智慧,他们因此而兴奋不已。网络移动新媒体环境下,为大众提供了个性化、少限制、便捷的艺术批评发布平台,艺术接受者可以随观随评,其评论还常常能大范围地影响其他艺术接受者,甚至艺术创作者和传播者,这更使他们“理性地”参与传媒艺术的欲望增加。
当然,这里又涉及艺术欣赏中理智与情感的关系问题:在欣赏中,如果过于运用理智,而缺乏超然的心态,便难以忘我地卷入艺术审美体验那“瞬时的美妙”;同时,如果过于依赖情感,则可能无法看到艺术的形式美,艺术便容易成为“一次性”的体验,不容易对人生留下深刻的印记。
同时,在数字融媒时代,艺术接受者也可以随时随地以创作者的身份,通过叙事来“炫示理性”。在很多草根创作者看来,在创作中运用的智力,比艺术接受中还要更充分。甚至在当下和未来数字技术不断发展、不断介入艺术观看的状态下,艺术的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边界本身就在逐渐模糊,更可能发生倒置,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艺术接受者的观看动机。观众在网剧观看的“炫示理性”过程中,已经开始为作品“解读”出来创作者在叙事中并未设置的意图和逻辑,甚至“炫示理性”的诸多行为本身,已经可能压过作品的原有意义和价值而成为创作的一极。同时,“技巧高超与一看就懂不再是赖以对艺术下判断的基本要素,学者化的艺术家将取代修养型、绝活型的艺术家而构成现代视觉文化总体结构中的中坚”[6]。
2.预支生活经验:借助现实再现的经历预知
较之于前些年以奇幻、古装、青春题材为支撑的网剧内容格局,近年来以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都市题材网剧异军突起,逐渐成为网剧版图中新的一维。都市题材网剧之所以被35岁以下的网剧收视主体所关注和喜爱,重要的原因是它有助于提供给观众一种生活经验的预支。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和社会转型不断深入,每年都有大量青年人进入或留在都市求学、工作、生活,在成长期的过程中他们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新问题、置身于各式各类的新关系。而都市剧聚焦并呈现尽可能多的都市人的情感、生活、职场经验,客观上帮助青年观众预知了未来可能遭遇的场景,理解并安置自身际遇,甚至使青年人得出未雨绸缪式的“想象性解决”方案,似乎是获得了被“预先支出”的经验。无论是前些年热播的《北京女子图鉴》《上海女子图鉴》《全职高手》还是2020年的“现象级”作品《三十而已》,都为我们真切地展示了这样的可能。
对于接受者个体而言,生活经历永远是有限的,甚至只能是瞬时丰盈、但永恒狭窄的。不过,在欣赏叙事型传媒艺术作品的无论几分钟、几十分钟还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内,通过作品的叙事,艺术接受者往往预先体验、感受了日常生活中不会经历的事情、人物和情感,这是一种生活经验的预支,使我们对没有经历的事情也似经历过的一般有感知、有体悟,这帮助我们增加生活阅历,也帮助我们未雨绸缪。[7]特别是影视传媒艺术的“仿真”特质,使得它能够通过叙事,不仅能够呈现世界,更能建构世界,建构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模拟/虚拟的“仿真世界”,这显然有助于更为“真实”地提供给人们预支的生活经验。数字技术发展不断介入影视作品的创作,加剧了影视传媒艺术“仿真”特质的释放。
提供生活经验的预支,不仅体现在我们观看网剧中,也在短视频的观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如今,短视频逐渐成为当代人日常接触密度极高、接触渠道极便捷、接触欲望极强烈的生活、社会和审美经验来源,我们惊呼短视频观看的巨大成瘾性已经成为“杀死时间”的“利器”。抖音、快手、微视等“现象级”短视频平台中呈现了大量具有较高戏剧性和悬念感的视听内容,而这些视听内容包罗万象、景象万千,我们在刷看的时候,常常会密集地看到许多我们并不熟悉却真实存在于世间的人、事、物,且这些人、事、物还往往带有奇观、奇特和奇异的色彩。由此,观看短视频、观看网剧等传媒艺术新形态,给接受者提供的生活经验的预支、生活认知的丰富,是我们甘愿、乐于沉迷于观看之中而不惜时间被大量“杀死”的极为核心的原因。
不过,这里又涉及一个“审美接受距离”的经典问题,也即艺术与生活的适度距离。艺术既不能与生活完全对等、完全重叠,也不是纯粹的享乐或道德。艺术需要抽离出一些与生活隔离开来的内容与形式元素,进行感性的、想象的、艺术的、审美的提炼和提升;利用一种与现实生活原型“非等同”的内容和形式,达到“高于”现实生活原型的“艺术的”效果。但同时,这种提炼与提升又不能距离生活太远,不能艺术叙事表达与生活叙事逻辑过度撕裂,走向了纯粹的形式主义,使艺术与生活割裂,无法再回归到生活,难以协助艺术接受者产生对生活的理悟。
3.唤起昂扬生命:借助极致感受的生活顿悟
网剧的观看之所以使不少年轻人迷恋,还在于其叙事常常唤起艺术接受者旺盛和昂扬的生命力量,这至少体现在内容、形式和功能三个方面。
第一,从内容上讲,校园青春题材一直是网剧中非常稳定的题材来源,重要原因在于此类作品常常给青年观众一种成长的昂扬感,让青年观众在近似于自我叙事中实现自我想象,特别是对如何张扬青春生命、如何释放人与人的情感、如何获得所向往和迷恋的人事物、如何在同龄人中被推崇、如何在都市生活中立足等的想象。例如近年来火爆的《匆匆那年》《最好的我们》《你好,旧时光》等都有类似的内容或诉求。在观看叙事型传媒艺术作品时,如果如下的感受恰好是极端的:无论是极端恐惧还是快乐,无论是极端秀美还是崇高,无论是极端悲观还是昂扬,都可能唤起人们生命力量的旺盛勃发。这些极端的情绪,让人们充满情绪的“努力感”,以刺激人们生命力量的潜能,或生命力量的展示,使人们感到生命力量的强大,从而使人得到某种“获得感”“满足感”“昂扬感”。
特别是在网剧观看中,伴随着剧情的起承转合,特别是剧中人、事随着矛盾“螺旋上升”,历尽反复,最后看到主人公内心的揭示、事件结局的呈现,艺术接受者总会有一种“成长感”的产生。这种“成长感”的获得,是因为我们伴随了影像中人与事的成长,比如看到这些人与事的高大时,我们自己似乎也感觉到伟大与崇高。对于结局,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往往都会有一种历经磨难、遍尝快乐或情绪混合的“成功感”。正向的“成长感”的萌发,有助于人通过参与艺术而获得某种正向的生命昂扬的力量。
同时,在叙事型艺术的接触中,观众往往会下意识地、天然地把自己放置在“全知视角”下,去观照与评判,因此我们看得见艺术作品中展现的那些性格的缺失、能力的不足、命运的不公、努力的无果,等等。我们之所以遗憾,是因为我们知道理想与完满状态应是怎样的;如果我们可以判定何谓理想与完满,那么我们的内心便就此隐藏着“全知之神”,这让接受者在参与艺术的过程中因为拥有“全知的权力”而得到满足。而且有这一“知理想”的机制存在,使艺术接受者在参与艺术的过程中,终究充满着对自身、他人和未来的希冀,彰显着艺术接触的正向效能。
第二,从形式上讲,由于数字技术在传媒艺术中的普遍应用,让传媒艺术的表现力和表现对象越来越没有限制。最近三年的网剧在拍摄时,普遍开始采用电影级别的高清晰度、高视觉效果拍摄,而且技术发展成果已经开始较为“无违和感”地介入到网剧叙事之中,给观众一种与传统电视剧、早期网剧观看决然不同的视觉感受。在未来,网剧的艺术表现会更加凌厉地走向一些极端的效果,如当前的4K、8K、16K和未来更高清晰度技术的完善,使人类在视觉上能够看到前所未有的极致逼真。艺术创造者通过创造这些极端效果,艺术接受者通过感知这些极端效果,加以恰当的内容叙事,容易唤起观众某种带有“昂扬感”的体验,正如观众在IMAX影院观影时常会因强大的视觉刺激而在某些瞬间突然唤起“舒张而有力”审美感受。
第三,从功能上讲,网剧提供给观众“陌生化”地观照生活、发现新的生命顿悟的机会。与传统社会相比,现代社会多方位的变化与流动越来越快,社会生活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这种不稳定是对现代人精神的高度刺激,甚至在各个维度涌来的重压之下容易表露出一种“见怪不怪式”的消极而颓废状态,近年来“佛系”现象和“佛系”文化的出现便深刻地展示了这一逻辑。
而优秀的网剧能在适当的距离之外给艺术接受者提供某种生活的“陌生感”。特别是影像与图像叙事和展示,有放大生活常态的作用,日常的人、事、物一旦放置到屏幕上,呈现时常常让我们感到某种“陌生”,这是我们接触此类作品时常有的体会。网剧不仅为人们提供经验的预支,也是人们对生活再认识的契机。特别是数字时代下的技术发展,使得影像的加速、减慢、放大、缩小、分割、聚焦、拓宽、悬置、停滞的诸种手段不断得以丰富和拓展,让我们看到了更多日常生活中原本没有留意,或不需留意的景象,让我们常常更能顿悟式地发现生活和这个世界的新的侧面。
陌生化地重新审视日常生活,正是艺术的功能;经常有意识地以陌生化的方式审视日常生活,是拔跃人的认知判断和精神高度的重要手段,是人在消极时重归昂扬的重要途径。随着数字化拍摄和后期制作技术的不断发展,传媒艺术会给我们更多的发现生活之陌生的可能。
4.释放冗余精力:借助便捷触达的心理悬置
无论网剧的艺术创作水准有多高,或者艺术传播现象有多显性,观众观看网剧动因中极为重要的顺位因素,还是在于休闲娱乐或缓释压力,在相当程度上说,这是被大众文化和大众艺术改造了的多数传媒艺术形态的首要功能。
从心理学角度讲,人的精力随时随刻都可能有冗余,这些存在而又“用不了”的精力随时随刻需要释放,以产生新的精力,使人处于一种精力的动态平衡中。例如当我们在公交车上无所事事时,无聊的情绪总会支配眼睛去看哪怕半页传单。对于接受者个体的精神而言,无所事事的无聊是令人讨厌的、不悦的,这时人们“用不了”的多余精力必须要得到释放。数字融媒时代,随着智能终端、高速网络的廉价化和普及化,网剧的呈现载体越来越移动化、随身化,随手轻点就可以让自己用不上的那些需要发泄的多余精力释放。如今,我们接触网剧(以及以网剧内容为来源的各类短视频)时的便捷性,使其成为帮助当代人释放多余精力的有效工具。
况且如今我们在使用数字媒介获取内容时,常常是在不同的注意力焦点中不断转换,这种长期的培养使得人们对无聊状态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传媒艺术作品需要成为协助人的精力回归动态平衡的一种主要的“解决之道”。
从心理学上说,在精力冗余状态下,人的心底往往刻意有一种“不要清晰”的冲动,在“难得糊涂”的感性“混沌”中悬置自己,潜意识里有回归母体的冲动,回到自己在母体中的那种朦胧、混沌、迷离、没有清晰意识的状态。人们常常要躲到那种“不要清晰”之中暂时脱离过度被提振的精神状态,这也正是人生来即有的某种后现代性格因素。现代社会,人们在日常生活与工作中,常常会被束缚在各种态度、各种关系之中,难以脱离、难以自拔。网剧观看是“躲避”这些问题的“契机”,人的意识被眼前的观看所充盈,不考虑时空、因果、关系和来去,以达到瞬间迷失的丰盈状态,又好像被催眠时的懵懵状态。在这种观看里只需松弛地沉浸,被网剧呈现的流动画面和预设叙事“推着走”即可,不必再有态度与伪饰,这对大众个体而言是恰当而必要的生活停顿,对缓释生命大有裨益。
如今都市职场青年人的“快进进度条式”的刷剧休闲成为工作之外的主流消闲方式,在这一过程中,究竟观看了怎样的网剧叙事,很多时候反而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一种混沌状态里暂时逃离繁复的周遭世界与高压力生存。近年来火爆的奇幻剧,虽然情节与现实生活几乎完全不搭界,甚至完全以“架空”亚文化的方式呈现了瑰丽甚至奇葩的仙幻世界,观看此类内容或许既无助于生活经验的预支,也无助于理性思考的炫示或昂扬生命感的激发,从功利意义上说观众观剧后或许无任何所“得”,但却非常适合“快进进度条式”的刷剧,其背后正是冗余精力释放的诉求和逻辑。
5.释放自由情感:借助通透表达的快感激发
一项样本量为739个的关于网剧观看动机的量化调查显示,“用户持续观看网络自制剧的行为其最主要的原因是需要满足情感需求和缓解压力,分别对应大众传播媒介使用需求中的第二类和第五类。由此可见,现代城市的生活和工作给人们带来了诸多的烦恼和压力,为了释放心理情绪,不少人就选择观看轻松愉快的网剧以实现情感的满足”[8](P55)。
并非只有快乐的情感才能引发人的快感;无论人的情感是快乐、欢愉、激扬,还是悲伤、痛苦、郁闷,如果能够自由地表达,都会引发人的快感。一方面,哪怕是再畅快的欢乐,只要不能自由表达,都会引发拥堵感,甚至使情绪走向了反面;另一方面,即便是忧郁的情绪、郁结于心的痛苦,也可以通过释放而产生强烈的快感。因此,快感便是当我们的努力—如表达情感的努力—未受阻碍而顺利进展,所产生的快乐与成功的情绪。反之,当我们的努力受到了阻碍就产生负向的痛苦情绪。较之于传统艺术,网剧“无功利审美”的消解,艺术的仪式性、道义性、精英经典性对大众束缚的大幅解除,以及其内容呈现的丰富性和大众选择的多样性、主动性,都为艺术接受者充分表达或感受快感提供了全新的机会。
当然,这种情感的自由释放,不仅只有明确的悲喜情绪,还有混合情绪释放。人们对于传媒艺术的向往,并非单纯追求艺术参与过程中的快乐。如果一味追求快乐,那么接触任何艺术都是有风险的,因为任何艺术从形式到内容引起人们快乐和痛苦的几率往往没有巨大差别,这其中还掺杂着人们自身在进入到艺术参与状态时的态度与经验。人们在内心对艺术下意识期待的,常常是一种混合情绪,“痛”与“快”并存,中间还有很多过度地带,艺术接受者自由表达情绪的快感之源常常在此。“痛”可能诱发“快”,“快”可能形成“痛”,而且往往“痛”与“快”同时发作。而且较之于传统艺术,以网剧为代表的网络文艺、视听艺术、传媒艺术提供的艺术是“一段时间”的艺术而非“霎那时间”的艺术;一定程度上说,在一段时间声画结合的呈现中,更有助于艺术呈现情节和情绪的显著而完整的变化,也便有助于“混合”情绪的表现、传播与接受。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通过网剧观看而自由释放情感的过程,是一种典型的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释放。人们总能感觉视听内容与现实的人和物“隔着一层”。无论网剧作品中的矛盾如何爆裂,情节如何危急,画面如何刺激,艺术接受者在心底总是知道自己只是在叙事的营造中“看热闹”,艺术创作者总是知道自己只是在通过叙事“制造热闹”,对自己本身不会产生危害,这源自人性中“让别人流血”的隐秘冲动。近年来在网剧的类型划分上,出现了一种新的“二分法”,也即把网剧划分为“爽剧”和“虐剧”,在前者的叙事中主人公经历磨难却一路逆行而上,在后者的叙事中主人公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摆脱虐心的结果。近年来“爽剧”和“虐剧”中出现了大量的“现象级”作品,或者说如今“爆款”的网剧常常是对“爽”和“虐”叙事的极致使用。其实这种划分方式的本身,对这些字眼的使用,以及无论是观众还是研究者对这种划分的认同,都投射着艺术接受者“无伤于己”地满足窥探欲望、释放自由情绪的心理动因。
6.达成净化宣泄:借助溶解之美的精神平衡
如果说前面的五个网剧接受动因,都多少带有观看者的主观愿望,那么净化宣泄的动因则往往显得“被动”,这常常是在观看网剧的过程中或事后才自然而然生发的。对于审美体验的“净化”概念,有两种解释比较可靠。一种是缓和性宣泄,即艺术接受体验可以让人们将压抑与不悦等强烈的情绪,转移放置到一个“无伤于己”的心理方位上,从而得到情绪与精神的释放,保持心理康健,让情绪与精神重归平衡。另一种解释事关道德,即认为人们接受艺术的过程,也是“涤罪”的过程,洗涤我们思想观念中不纯净甚至肮脏丑陋的元素,有助于让我们知晓理想完满的美德之所在。无论是带有主动色彩的宣泄,还是带有被动色彩的涤罪,都是对生命的“净化”,都是接受者使自己生命张弛有度的必需,一切强烈情绪和负向背负,都可视为“净化”的对象。
当下的时代,由于科技进步、传媒发达、社会“进步”,人类社会的丰富性、不稳定性,甚至复杂性、迷乱性,都与传统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太多现代人的压力需要宣泄,不少现代人沦落的道德需要涤荡。网剧反映和映射现实的艺术特点,以及与大众传媒相依附而富有的干预社会功能,使之有助于为观众个体打开宣泄和净化的阀门。特别是由于可以呈现连续不断的声画组合,网剧对生活表象的摹仿更为逼真,所表现的内容也容易像人们生活中需要宣泄与净化的那些“东西”。同时,网剧净化功能对人的召唤,不仅体现在艺术接受中,艺术创作中同样常常基于创作者强烈的净化释放欲望。
大而化之,在网络新媒体时代,这种净化和宣泄不是被削弱了,而是增强了。在网络上欣赏传媒艺术作品时,由于网络的高度私密化、个人化、匿名化特征,接受者的更多私密情绪可以得到宣泄,在匿名状态下将自己放置在网络公共空间剖析着。而且,在网络空间的欣赏中既可以宣泄自己的小情绪、特殊情绪、边缘情绪,也可以用一些理智与宏壮的大情绪来净化自己,这使得艺术接受者的宣泄更为多元,多元是互联网的核心基因。
在美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德国美学家席勒,认为美对人的作用有两种,这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净化、宣泄的积极意义。席勒认为[9](PP128-146),现实中的人与理想中的人不同,现实中的人会受到两大限制、造成两大状态:(1)受到感情或者法则的限制,造成人处于紧张的状态;(2)感性力和精神力同时衰竭,造成人处于松弛状态。席勒认为美的作用就是要消除这两种紧张,不可偏废。也就是当人处于松弛状态时,需要深层精神之美来“振奋”;当人处于紧张状态时,需要快感之美来“溶解”。宣泄和净化是后者溶解性的美发挥作用的重要手段。只可惜,我们常常将前者,振奋性的美视作艺术的高品级功用,却常常对溶解性的美重视不足。实则两种美要相辅相成,偏颇任何一方都不能得到正确的美的观念。在有待净化和宣泄的紧张的心情中,人将丧失自由性和多样性;正如在松弛涣散的心情中,人将放弃自己使一切富有生气的力量。这两种对立的缺憾,都需要通过美来消除。宣泄和净化之美在紧张的人身上恢复和谐,适度的提振之美在松弛的人身上恢复振奋,使人成为一个完善的整体。[10]
三、接受动机新变对网剧创作的影响
本文对网剧接受动机的观察,既希望对新兴的艺术接受者主流审美经验来源进行即时的思考,也希望观察和思考的目的不止于此,而是也能够从艺术接受端顺延至创作端,从艺术接受动机反推艺术创作理念的一些应有变化。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我们对融媒时代网剧的审美、文化、接受问题的讨论,最终的目的是为创作提供经验和启示。这些创作端应有变化,约述如下。
第一,艺术创意的高扬。网剧脱胎于互联网和新媒体的肌体,其从诞生到发展,核心标识就在于自由和多元,在于无限的创造性,这是互联网和新媒体基因,是吸引有活力的青年群体深度粘黏的重要原因,也必将是支撑网剧可持续发展的核心保障。我们从网剧接受动机中看到观众极端多元的需求,无论网剧作为观众情绪释放的承载,作为艺术审美的来源,作为消闲娱乐的供给,还是作为认识世界的参考。而且,这种需求有极强的流动性,观众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有限的主题、重复的叙事、固化的表演、单一的情绪、传统的视听效果甚至一味的宣教,纵观近年来的“现象级”网剧,无不是在主题、叙事、表演、视听、格调、宣推等的一个或多个方面有突破性创新。
上述艺术接受端的需求和动机,是推动艺术创作的引擎,在未来网剧的创作者应该探寻一切提升创作创意的可能性,这一过程中也必然会有资本不断加持和推动。丢掉了创作(特别是叙事)的新意迭出、创意无限、发散延展、自由驰骋,也就丢掉了网剧吸引观众卷入的核心力量。
第二,艺术传播的占位。在这样一个“内容为王”和“渠道为王”已经难分伯仲的媒介融合、艺术融合时代,艺术传播问题也已经成为了“泛创作”问题。网剧诞生于互联网世界,其诞生土壤便赋予其极致的媒介和传播属性。从观众接受动机可见,无论观众自由而便捷摄取网剧的行为,还是发出不同且真切的观看声音,抑或是将混合的情绪情感稀释于喧嚣混杂的融媒空间,都是在借助传播环节、借助网剧的媒介性起作用。在强网络环境中诞生和生存,使得媒介性甚至可以成为网剧除艺术性之外的第二重特质。
因此,如果说传统上我们在“剧”的策划中,可以将百***的力量放置到内容本身的创作上,那么在当下的网剧的传受格局和土壤中,我们在策划中必须分出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力量到对传播问题的聚焦中,在创作中预留传播的切口,依赖传播经验修正创作内容、形式和理念,以及精细筹划作品传播和扩散的各阶段流程,以与接受端的“新媒体化生存”的诉求、预期、行为和心理相适应。
第三,艺术取向的适度。观众观看网剧的动机中,大多数都与个人自身“发展”有关:无论是缓释情绪,还是预知经验;无论是激励生命,还是宣泄净化。这些动因表面上或许更多地与休闲缓解、消耗时间有关,但实则却常常在消闲之中直通人的精神高度。与其他相当数量的消费品都不同,文化和艺术产品常常是没有益处,就直接有害,很多时候只看一眼而带来的负面影响长期难以消除。
网剧巨大的收视号召,已经成为重要的公共审美和文化资源,观众密集的内容接受背后是对创作者责任的敲打,特别是当创作者面对正处于价值观形成期的青年群体时,更需要珍惜他们稀缺而难得的注意力资源,将这种注意力引向更有价值的方向(如艺术的终极功能:培育人的爱与善意)。这需要我们高度警惕网剧创作背后平台利益、资本流向对网剧作品的负向拉扯。同时,这也要求不仅是创作者,而是全社会形成关注网剧创作与网络文化安全之关系的警惕性,避免文化拓展快速走向文化灾难,避免艺术创新快速走向艺术顽疾。
第四,艺术品级的问寻。网剧在早期诞生之时,确实给观众一种可忽略其艺术品质的感觉:道具舞美的简陋、视听效果的粗糙、叙事表达的草率以及整个拍摄过程的因陋就简,使其被无论是观众还是研究者都打上了难登大雅之堂的标签。而如今网剧观看的火爆,最重要的因素应该在于其制作在不断的精良化甚至高端化,这包括叙事的细致打磨、视听的电影级别、流程的工业水准、主创的高度投入、后期的技术迭新、创意的爆款频现,等等。如果没有不少网剧对艺术品级的如此追求,也难以诱发上述观看的动机,那些观众对作品叙事的挖掘和思考、因作品视听的沉浸和惊奇、被作品情绪的点燃和释放、藉作品内容的顿悟和认知,也便没有了落脚点。
随着新技术的不断发展,特别是高速网络、高清晰度、数据算法、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技术的不断成熟和迭代,当前如此形态的网剧或许终将是艺术史的一个阶段性形态,但任何艺术形态和艺术作品如果在艺术史上能留有痕迹,第一顺位的标准终究是其艺术品级的优劣。此外,有一个现象值得关注:由于网剧播出很多时候不需要考虑电视台播出时段预留的时长,因此每集网剧的时长完全可以不必统一,而是可以根据每集网剧的叙事和悬念的设置需求来确定时长,最近如《隐秘的角落》等“现象级”网剧已经开始有此类做法,随着技术的发展或许有助于网剧创作有更多完全遵从艺术本体需求的可能性。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及的接受和参与网剧的动机,有些是接受者比较直接和显性的欲望,有些是接受者比较隐秘而微妙的体悟。但无论艺术接受者因为上述哪种或哪些动机而参与到网剧乃至传媒艺术的创作、传播与接受中来,都体现了人类的生存智慧,体现了人类克服困境、分享快感、体悟审美的手段、勇气与信念。就此,传媒艺术的大众参与本身也变成一种“美”,它体现了人与艺术一种互动状态,在艺术之美的气氛中肯定人、张扬人、放大人、慰藉人,这勾连着人文领域的终极追求。[1]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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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
学报简介
《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主管,中央戏剧学院主办的戏剧影视学术期刊,1956年6月创刊于北京,原名《戏剧学习》,为院内学报,主编欧阳予倩。1978年复刊,1981年起开始海内外公开发行,1986年更名为《戏剧》,2013年起由季刊改版为双月刊。
《戏剧》被多个国家级学术评价体系确定为艺术类核心期刊:长期入选北京大学《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南京大学社会科学研究评价中心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2015年入选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综合评价AMI”核心期刊,成为该评价体系建立后首期唯一入选的戏剧类期刊。现已成为中国戏剧界最具影响力的学术期刊之一,同时作为中国戏剧影视学术期刊,在海外的学术界影响力也日渐扩大。
《戏剧》旨在促进中国戏剧影视艺术专业教学、科研和实践的发展和创新,注重学术研究紧密联系艺术实践,重视戏剧影视理论研究,鼓励学术争鸣,并为专业戏剧影视工作者提供业务学习的信息和资料。重视稿件的学术质量,提倡宽阔的学术视野、交叉学科研究和学术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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