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正形成最大规模的留学人才“归国潮”。截至2016年年底,中国留学回国人员总数达到265.11万人。仅2016年就有43.25万留学人员回国。飞速发展的祖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海外人才踏上归国路。
归国科学家、南方科技大学力学与航空航天工程系教授邓巍巍近日接受了广州日报记者采访,讲述他归国之后的生涯。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杜安娜
邓巍巍人物简介:
1999年取得学士学位,2001年取得硕士学位
2010年受聘于美国中佛罗里达大学机械和航空系任助理教授
2016年12月入选第13批国家“千人计划”(青年项目)。现为南方科技大学力学与航空航天工程系教授
1995年进入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
2008年在耶鲁获博士学位,随后在该校任博士后和讲师
2015年加入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任副教授并获得终身教职
在39岁这一年,邓巍巍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放弃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副教授的职务,举家回国。这一人生决定做得很果断,“在短短几个月内完成”。回国前,邓巍巍已经在美国度过15个春秋。
十年前,他的人生目标很纯粹:获得美国大学终身教职。在行内看来,在30多岁实现这一计划已是“功德圆满”,接下来意味着安定、稳固的教研生涯。而一想到将要面临波澜不惊的人生“下半场”,邓巍巍却突然有些害怕:“四五十岁是人生的黄金时段,真的要这样过吗?”
最终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导火索”是:2016年10月底,天宫二号成功发射,他在美国刷朋友圈了解发射实况,而他的大学同学正在发射指挥大厅参与发射。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我不想做历史的旁观者,要做亲历者。”
几个月后,他毅然踏上归国之路。
原本,生于1977年的邓巍巍此刻应该在美国偌大的家中,过着规律而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出现在南方科技大学由过去老厂房改造而成办公室内。父母在内的一家五口也不会挤在两室一厅的教师公寓里。
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任教的标准工作照
海外打拼
11月底的深圳,有了初冬的凉意。邓巍巍身着简单的毛衣外套,一条卡其色裤子,有些皱,还有些短,与他一米八的身高显得有些不搭。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内容。一早,他就在办公室忙开了。
“回来这几个月,比在美国时要忙得多。”话虽这样说,他眼里闪着希冀:“这是‘爬坡’阶段的常态。今年学校在申请博士点和硕士点,我们系的实验室也正在建设之中。”
邓巍巍觉得自己前三十多年的故事,已经在前几个月讲完,“人生的一个阶段已经告一段落”。从今年五月开始,他在朋友圈以“连载”的形式,四个月写了两万多字,记录自己的异乡岁月和选择回国的心路历程。文章被《知社学术圈》和《知识分子》这两个在学术圈影响很大的知名公众号转载后,很快成为“10万+”。
上世纪90年代,邓巍巍从洛阳一高保送至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2001年硕士毕业。随后进入耶鲁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清华大学时,邓巍巍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十名学生都选择了出国深造,他正是其中一员,“那时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条路前途光明”。
2010年,邓巍巍一路顺利成为中佛罗里达大学机械和航空系助理教授。“助理教授入职之后,六年的终身教职倒计时就开始了。这就像拆定时炸弹,如果六年考核不达标,终身教职的梦想会被炸得灰飞烟灭。”邓巍巍这样来形容六年的“高压”生活。
回国半年的邓巍巍
毅然回国
“个人的命运,逃脱不了时代的选择。”十年前,邓巍巍没想过自己会回国。“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彷徨和迷茫。”他坦言:“当我埋头为此苦拼时,时代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巨变。”
2016年,因各种机缘巧合,邓巍巍向国内几所大学发邮件,希望有机会被邀请做报告。其中一封发给了南方科技大学理学与航空航天系主任。邮件很快得到了回复,邓巍巍见到了南方科技大学校长陈十一。“你来南科大吧。”这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种子。
一念起万水千山。2016年8月初,邓巍巍结束国内交流,回到在弗吉尼亚州居住的小镇。“这个小镇人口不到五千,有一条铁路横穿小镇,可是上面内燃机车牵引的火车跑得慢悠悠的,感觉还没我百米冲刺来得快,跟中国子弹飞一般的高铁更加不可同日而语。”与在国内热闹的奔波截然不同,邓巍巍说:“突然有种远离时代的错觉,眼前的生活骤然平静下来,那个从夏到秋的感觉过得尤其慢。”
而真正让这颗种子发芽的,是发生2016年10月天宫二号的发射。“我在美国看大家刷朋友圈,而一个大学同班同学在发射指挥大厅里参与发射”。邓巍巍觉得:在一项事业的边缘与核心的感受很不一样。
“再不冲动就老了。”美国东部时间2017年1月26日,恰逢中国农历年三十,邓巍巍记住了这一天:“从现在开始新的一天,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时代的必然选择。”
邓巍巍(左二)与美国能源部长和诺贝尔物理奖得住朱棣文博士(右一)合影
对话:工作繁忙和成就感非国外能比
记者:从你身边的事例来看,这是一股怎样的“海归潮”?
邓巍巍:从统计数据来看,现在已经是净回流。最直观来看,“青年千人计划”竞争的强度越来越大,门槛越来越高了。现在在国外有教职的人来参与的也越来越多。
记者:你当时回国最终选择南方科技大学,是怎样考虑的?
邓巍巍:确实有一些其他的选择,但这些学校多是办学比较成熟的,坦率地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真正要做事情,还是要到新的地方去。
这里有足够的空间,没有过多的历史包袱,可以集中精力往前看。人到中年,特别在意剩下的时间。我今年40岁了,40岁~50岁这十年,不能荒废。
记者:你回国这半年,主要做了哪些事?
邓巍巍:今年南方科技大学申报了六个博士学位点,我们系主导申请的力学专业也是其中之一。一个学校如果没有独立的博士点,办学非常困难。
我现在是系里的副主任,主管教学,正好碰到学校办这些大事。现在,我们还在申报一个新的本科专业:航天航空工程。回国的半年里,同时参与本硕博学科建设,在国内外都是比较少见的。所以,这些事情带来的繁忙和成就感,和以前在国外不可比拟。
从研究方面来说,正在组建团队,建设实验室。现在处在“金蝉脱壳”的阶段,二期工程正在盖,办公条件都比较简陋。
记者:你的《海归记》还会写续篇吗?
邓巍巍:要看素材。之前的那篇,是多年的积累。如果从明年开始写,恐怕有点单薄。
邓巍巍在美国的全家福
希望在试验田做“快乐农夫”
记者:你回来之后对未来的十年是怎样的规划,你所说的“诗和远方”是什么?
邓巍巍:首先,从中国高等教育方面,我想做些事情。对南方科技大学来说,我带来的主要附加值可能不再是科研本身。我有美国主流大学七年的工作经历,在教学方面有不少经验。南方科技大学是中国高等教育的试验田,想在中国办一个不一样的大学,做成示范,我希望在这片试验田里做一个开心的农夫。深圳是中国最像硅谷的地方,南科大许多老师的共识是想把南方科技大学做成中国的斯坦福大学。
其次,从科研的角度,想做“顶天立地”的科研,“顶天”是把基础研究做扎实,“立地”就是要把理论结合到比较重要的应用。
最终,希望能在人才方面有所成就,把学生培养成学校的名片。这是一个长期漫长的过程。可能十年之后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可能就从学生这里体现出来了。
记者:你说到在美国学术圈“重经费、轻教学”的趋势愈演愈烈,现在回国了,你会怎样去处理这些关系?
邓巍巍:这是一个近视和远视的关系。长远来看,教学研可以相长。如果是一个逻辑清晰的人,对所研究领域很有热情,在讲课当中会传递出来,他必然会是一个好老师。
在教学本身来说,如果要把一个问题讲清楚,要理解得比学生高深很多才行,蔡会反过来促进科研。有些学生非常聪明,他们的问题也会促进老师想一想,有时回答不出来,还要回去之后下功夫。
“物质的东西很快视而不见”
记者:和很多人不一样,你这次是举家回国。听说一开始,家人并不支持,后来是怎样被说服的?
邓巍巍:我孩子现在就在南方科技大学的实验小学。妻子放弃美国助理教授的职位,现在香港医院做临床研究,一周回一趟深圳。
我最先说服的是我的父母。我太太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在关键问题上看得很清楚。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回来,那么每天早上看到一个唉声叹气的老公,还是一个着急去工作的丈夫,她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记者:在做回国决定的过程当中,周边其他人的看法如何?
邓巍巍:我跟他们解释,我在美国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有一些朋友觉得不可理解,但更多关心我的人会帮忙分析回国的各种利害关系,比如待遇,有没有房子等。
记者:那你怎么回答?
邓巍巍:现在暂时住在学校提供的教师公寓,虽然是过渡房,但条件不错,拎包入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也是对学校的一种信心。
记者:你并不太在意物质的东西?
邓巍巍:我在美国的房子很大,大到不想打扫。现在专家公寓是两室,父母在这里有点挤,在客厅摆了一个上下铺,孩子就在客厅睡。在美国我开一辆凯迪拉克的SUV,现在就开一辆绿源电动自行车。我觉得很简单很开心,每天送女儿上学,她坐在后座上抱着我也觉得很拉风很开心。
所谓的大房子,躺下来之后也就是一张床。不论物质条件好坏,很多东西会很快视而不见,没有感觉了。真正有感觉的是那些跟你有接触,有响应,有变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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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广州日报人物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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